《CPY平行主线之海湾传说》下

  全文链接评论区。伪克苏鲁,敲碗讨长评。
  我杀LOFTER。

  我们在浓稠的夜幕里走向停车场,之后一路上我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这块手表,像着了魔一样要把它看出个洞来,连五竹叫了我好几声也没有发觉。渐渐在沿路昏暗的灯光下时针和分针的运动变得缓慢,而那根指向Hypnos的长指针竟然真的像秒针那样嘀嗒嘀嗒转动起来,它越转越快越转越急,只是无论转过多少圈另外两根指针都像坏了一样毫无反应地停留在十一点五十九分——时间被静止了,同时也飞快地流逝着。我正目睹这一切,仅仅是目睹而已。我想大声宣布自己的所见,尽管周遭空无一人。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咧开嘴傻傻地笑,像个故作单纯的小姑娘。我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向渺远的方向传去,只是除了一句“Hear me.”以外什么都没有。我十分确定自己并不是没有说下去,只是暂且听不真切而已。紧接着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悬浮在半空中,猛然抬起头我发现自己还在车里,五竹也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地专心开车,蓝绿色的瞳孔反射玫红色的光映出宝石般的色泽。出于某种未知心理的驱使我暂时没有试图呼唤他,他也像是并不知道有人在看着他,全然不受影响,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五竹的脸突然变得陌生,记忆像被污染的锌钛白那样被顺时针调三圈逆时针调两圈立刻变得浑浊不堪,我试着呼喊他的名字,又像是被限制在一个真空玻璃罩里,没有信息可以传达出去。我偏头望向车窗外面,在我们的正前方有一道玫红色的光,像日食之下观测到的太阳色球,但又远比那寒冷。这种玫红色一触及我的角膜就牵起身体发肤每一处窒息般的绝望感。世界上的一切一瞬间变得毫无意义,包括我自己。毫无意义的我和这条毫无意义的路就要被吞噬了,我仍然感到惊恐。然而即使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成芝麻的大小,我也无法闭上眼睛。
  有一只手从我的左侧伸过来,挡在我眼前,挡住了玫红色的光线,我只来得及分辨浅绿色的衣袖,便失去意识,沉沉陷入了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阵阵海浪拍击岸岩的声音唤醒,睁开眼是一片灰白色的天空,鼻尖有咸湿浅淡的臭氧气味,四周全是浓重的霾,又或许这只是我的一种错觉,因为我分明能看清几百海里之外正在发生的事情——Lamber Marleos身着燕尾服站在“阳光号”游轮的甲板上眺望海面,四周有零星的人群,男男女女都身着上流社会的礼服,但除了Marleos没有一个能看清脸。游轮的船头将海水向两边拨开,波纹的方向证明了它正在前进。因为我们之间的相对距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所以更像是一幅过于逼真的图画。
  我试着移动自己的位置,非常轻松地就可以做到——准确来说是轻松得不太寻常。直到我发现自己甚至可以在崎岖的海蚀桥上劈叉,才确信我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里。
  所以我试着接近“阳光号”,试图探寻十五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同时我也很饿,想去哪里找一些吃的。我很容易地就漂浮到海洋上空四周望不见陆地的地方,可是阳光号看起来还是那么遥远,一直到太阳失去平衡落入海里,我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使距离缩短一丝半毫。我只能在这喧嚣的海风和聒噪的鸟群中继续担任一个真正的观察者,也可能离开之后就会忘记在这里见到的一切。
  头顶上望不见尽处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滴下粘稠的黑色颜料,慢慢把半颗星球都包裹起来。船上还是火树银花明如白昼的,把均匀流下的黑色颜料挤出一个缺口,但也仅仅是一个缺口而已。这时候海面上渐渐冷起来,冷得我恨不能把自己点着来取暖。Lamber Marleos在这段时间里从舱门进出了五六次,此刻正换了一件湖蓝色的睡袍在船体的最高处仰望。可惜他不能看到任何东西的尽头——谁也不能——那些来自几亿年前的星光嗤笑着人类的渺小和无知,如此已是莫大的恩赐。
  正在我感到自己与那时的Marleos产生了思想上的共鸣之时,一直难以言说的恐惧突如其来地包围了我。与此同时船身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开始剧烈晃动,甚至轻易甩下了站在甲板边缘的几个人。接着才是风起浪涌的场面,海水从四周被泼到船体上,从不同的方向用力拍打船舷,像小孩子在浴缸里玩塑料盆那样。云层在快速地移动,很快便被船抛在身后。耳边的风声响得足以隔绝一切其它声音,但我还是听见了来自阳光号上此起彼伏的尖叫。这景象实在是见所未见地震撼,以至于我甚至忘记了海面上空有多么寒冷,从额角渗出了汗。
  它把游轮当成一种新式的、先进的、弹奏难度很高的乐器,有时向左倾斜四十度,有时又向右倾斜六十度,享受着动听的音阶。大约过了,在我的概念里,十多分钟的时间,它玩腻了,便让乐器倾斜向右九十度,一百八十度。
  船被摇晃得翻倒过来,然后快速沉没了。
  Lamber Marleos早在十多分钟前就不见了踪影。我猜他大概随着阳光号一起葬身海底了。档案里清楚写着无人生还。
  四周渐渐腾起了浓重的霾,严重遮挡着视线。我坦然地把身体的重量交给这些悬浮的小颗粒,以为我就要要离开这里了,一睁眼还会是如常的玉米土豆冬笋汤或者小葱拌豆腐——终于可以吃东西了。十五年前阳光号在大洋中心沉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均匀的胶体被一束平行光源穿透,我得以看见趴在一块木板上极力用四肢划水的Lamber Marleos。他暂时还极为狼狈地活着,只是完全无法辨明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陆地的方向。我眼见他在灰色的海面上来回游着圈,游不出海面底下轮廓模糊的一大块阴影,渐渐又往方才的风暴中心去了。我又听见什么物体抗衡表面张力的声音,四周的霾几乎已经成了灰白色的幕布,将浮板之外的一切与我遮蔽隔绝。于是我只能看见Marleos扭曲的表情和失焦的眼睛。他看见的东西超越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端恐怖。
  我尚未来得及试着移动身体,只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海岸边的海蚀崖上方。视野所及之处没有霾,没有平行光束,也没有灾难和沉船,一切正如未曾发生。骤然的平静使我的身体恢复了对寒冷的感知,我又开始发抖,试图解开盘在脑后的长发来稍微减少一些热量的散失,又发现我无法接触自己的身体,我仍是这个空间里不存在的存在。
  我顺从地在断崖边坐下,低头注视着脚下。很快海岸线开始后退,过了一会儿又前进,岸边多出了一块木板和一个人。那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俯趴在木板上,早已面目全非。我判断他必然还存在呼吸和脉搏的原因并不是出于什么法医学知识,只是我能认出那种和大海格格不入的湖蓝色,在海水里浸泡过后似乎又深了一些。
  我不再理会这个被我见证了的故事的结局,自顾自地从海蚀桥上走过去。在这些岩石上行走非常困难,好在这次不再有外力对我加以阻拦。我如愿来到海水足够深的地方,回头望了一眼陆地和岩石,再抬头仰望清澈湛蓝的天空,突然感到一种无以言表的释然,或者说是恐惧。最好的方法是纵身一跃,别无其它。
  我无法看到任何东西的尽头——谁也不能。
  我瞥见一片湖蓝色的衣袖。

  再一次睁开眼时我身在自己的房间,熟悉的灰色天花板和墙壁让我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尽管依然寒冷。先前的梦境除了玫红色的光芒和灰蓝色的海面以外都已经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又为什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便用力掐了自己一下,以确定这不是另一个归于现实的梦境。
  好饿。这是我最直接的感受。接着毛孔中又开始渗出些微的寒意,像是把梦里的海风带了回来。
  我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门沿着楼梯走下去,墙上的挂钟指向上午九点二十分。我的同事们百年难得一见地聚齐在客厅里——认真工作。一个穿着绿白色连帽衫浅绿色头发的男人正坐在电脑前神情严肃地敲打着键盘,我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那是五竹。“来得正好。公安局一大早就派人送过来了。收获颇丰啊。”江源对我招招手示意我在他旁边坐下,“我们看你昨天太累了就没叫你。”“公安局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能发出声音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江源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如实回答:“今天是七月二十二号。叶小姐,你睡了一天两夜。”原来并不是公安局的效率提高了——难怪我会这么饿。
  我粗略翻看了一下结论部分,和我的预想八九不离十。阴■的主人和头颅的主人也被证实为父系关系。
  不仅胶带的头发属于死者,胶带的内侧还有死者的皮肤组织残留,说明她很可能曾被这段胶带捆绑,并有过激烈挣扎。然而与之矛盾的是死者的鼻腔内检出高浓度的乙醚残留。如果是先制服后杀人,又何来激烈挣扎呢?我回想起秦教授提及的MRI和死者头顶上的针孔,突然萌生了一个离谱的想法。“MRI的报告呢?”我把手上的纸推向一边,环视四周发问。五竹头也没抬,眼前的文件就往我这边飘过来。上面写着脑内白质异常,轻度占位效应,周围有轻度水肿,诊断结果为脱髓鞘病变。“切口呢?”“检出铁和铬的成分,像是不锈钢。”
  我思考着在笔记本上写下几句话。身材瘦小,身高不超过175cm。独居,深居简出。具有施加或控制电流的超能力,觉醒五年以上,但能力不稳定,易失控。对病理性和化学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大致就是这样了。”我反复检查了三四遍以后把它撕下来交给严行,告诉他传真给警局,找到以后搜家就完事儿了。
  “江源。”我拆掉盘着的头发重新盘了一遍,“收拾一下案卷,去公安局等我们的嫌疑人吧。”

  白赐是那种长得白净瘦小,一眼看上去不令人讨厌的普通人类。被逮捕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干净的T恤,坐在审讯室里显得很是淡定,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情况都与我们一样了如
指掌。这种冷静完全合乎我的期待,更让我确信我们没有找错人。他思维敏捷也具有一定的观察力,来回扫视几眼很快辨认出我们的身份,神情变得戏谑起来:“这些警察已经废物到自己逼供不成要请外人帮忙了吗?”江源没有说话,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当着白赐的面折断,这反而使他的嘲讽显得幼稚而狭隘。当然了,出于节约经费的考虑,这是一支假的。
  我们的确不是来要口供的,因为仅凭从他家后院里挖出来的那几包针管油漆羽毛毽和防腐剂要给他定罪完全绰绰有余,更何况在他的地下室发现了类似铡刀的工具台,不锈钢成分与死者的切口吻合。犯下性质如此恶劣的案件,在政府的施压下,也不会有律师胆敢为他辩护。
  “我们是来听故事的。”我把水杯搁在桌上,放松地向后仰靠。“什么故事?”白赐警惕地盯着我们,不自觉地调整了坐姿。“你不想知道吗?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想。”白赐看起来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急于结束话题,“你们自己去问凶手吧。”“当然,我们会的。”我说,“但现在我们想听听你的故事。”我把证据和尸体的照片在桌上一字排开。
  “凶手的作案手法非常谨慎,又很麻烦。他先是使用乙醚使被害人失去反抗能力,这说明他对自己的武力没有自信。”听到这里白赐的眉毛动了一下,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沉默,“然后他把被害人用胶带捆绑起来运回自己的地下室。先向被害人的脑中注射髓鞘碱性蛋白酶和髓鞘相关糖蛋白酶,再利用超能力对被害人的大脑施加弱电流,诱发类似癫痫的脱髓鞘病变症状,让被害人疯癫之下自己撞墙或者咬断舌头而死。能直接使人触电而亡却不这么做,是害怕留下超能力的痕迹。可以选择一刀捅死却不这么做,则是出于某些特殊的心理需要。我说得对吗?”白赐似乎被“心里需要”这四个字触动到了,表情有一瞬间的紧绷,但依旧低着头没有理睬我。
  “那么,白赐先生。”江源在旁边安静地对这个阶下囚行了一段时间注目礼后终于开口,“你认为凶手应该怎么处理尸体剩余的部分呢?”
  “我怎么知道?”他语气中的怒意证实了我推理的正确性。像是一场博弈,而我们的获胜方式就是反复拨动他的情绪。
  “看起来你对凶手的事不是很感兴趣,那我们来讲讲你的故事吧。”江源拿出一张老旧有些掉色的照片给栏杆那头的人看。上面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七八岁的样子,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细看之下眼睛和下巴长得与白赐七八分肖似,“这是你的弟弟白贺,对吗?”
  白赐只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整个人都冷下来,干脆换了个姿势仰靠在椅背上,与天花板上的灯泡对望:“是又怎么样。”表面冷静,实际上冲动易怒又心狠手辣,愚昧无知又粗俗浅薄。
  “可怜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八岁就夭折了。”我故意对着照片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Lamber Marleos确实是个人渣。”白赐仍旧是那个姿势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只在活动范围内把脚向前伸了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是表示赞同的肢体语言。“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呢?”
  白赐突然坐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我——或者是我手中的照片,神情复杂不明,似乎是含着无限的愤怒和悲哀,又有一种死士的决绝。但他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就能够解释凶手复杂又危险的作案手法了。”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凶手在十年前为了制止受到血腥动画荼毒的弟弟杀害熟睡中的父母,情急之下未能控制自己刚刚觉醒的超能力,使年幼的弟弟当场触电身亡。所以十年后的现在,他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以相同的方式死去,与他的弟弟感同身受。”白赐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出声反驳。我知道我成功了。
  “可惜现在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突然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盯着他,“是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罪大恶极的人是他,最该受到惩罚的是他。说到底是他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地原谅自己,是谁给了他这个权利?什么复仇什么自诩正义,他配吗?白赐,你说他配吗?”
  白赐双拳紧握,握得骨节泛白,眼眶渐渐逼红,喉结上下动了动,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更何况。”我压抑了很久的心情终于变得畅快起来,像迎着暴戾的海风翩翩起舞那样畅快,“Lamber Marleos死了,你再没有宣泄怨怼的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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